吃豆腐

蔡瀾吃豆腐的文章寫得最好,「笹之雪」那一篇,自言飲過老酒,吃飽豆腐,順勢倒身枕着女友的膝頭,看天上的星星與庭院的螢火,筆墨已飄飄然有仙意矣。

這種神仙生活,王亭之蓋亦願意,有這樣的豆腐吃,便跟他簽約簽到一九九七年亦無不可。

然而,香港的食肆,有大江南北的菜,卻偏偏沒有一家專買豆腐的店子,想喝一碗濃如徐小鳳之歌的豆漿亦不可得,於是便悄然想到台北,還是那兒的燒餅油條與甜豆漿加雞蛋最愜意也。

王亭婆卻說,其實要辦一席豆腐席亦不很難。炒豆腐、蒸豆腐、燒豆腐、焗豆腐、煎豆腐、煑豆腐、炸豆腐、連同豆腐羹,一共便是八個大菜,以炒豆腐乾飯及濃豆漿加油條為「單尾」,應該便很別緻。

王亭之便想到,他日有緣,或者在大嶼山蓋個小小的庭園,專賣豆腐給蔡瀾和他的女友吃,藉此隱居養老,實在亦是很寫意的日子。

因想起當年在台北,叨師大敎授李遐敷的光,擾了道安法師的一頓齋,席上即有炒豆腐,李遐敷師兄云,此日本「雷豆腐」也,當時食而甘之,卻忘記問「雷豆腐」也,當時食而甘之,卻忘記問「雷豆腐」其名的出處,今讀蔡瀾文,始知以炒時轟天價響所以得名。

這味菜,不妨學番菜館的排場,請個姿色中上的廚娘,推架灶車出來當筵泡製,該店有點綽頭可以賣大價。

其實,豆腐席不能賣大價,恐怕正是豆腐素館不能在香港生存的原因,租金人工貴,利潤便有個南北轉彎亦很難支持。香港人天生小器,見有魚翅以及野味或海鮮始肯掏腰包,久之遂成排場耳。

但試過幾家齋菜館的豆腐亦不見得出色,無論燒炸以至煎煮,一律不入味,這或者才是值得奇怪的事。煮豆腐的人要有禪意,故此才難。

王亭之談食
出版日期:一九八七年二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