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亭之有北方人的血統,所以不甚喜吃廣東點心,說得更清楚一點,是嫌廣東點心有一個缺點,大多數只宜熱食,精緻者如蝦餃,大眾化者如鬆糕,都非熱食不可,一凍便冇厘滋味。
可冷食的,唯有三數款餅餌。過去著名的尚有河南成珠雞仔餅、平江豆蓉酥、佛山盲公餅、大良崩沙,現在則剩下咀香園的杏仁餅與得雲的老婆餅可食。
然而比較起來,王亭之究竟還是對當年的蘇州茶食醉心。廣州賣蘇州茶食的有三家,最老的是芝蘭齋,後起者有蘭英齋與英蘭齋。
芝蘭齋的美食有桂花蜜貢、杏仁乾糧、合桃乾糧;蘭英齋以狀元餅、綠豆糕飲譽;英蘭齋馳名的則有佛手酥、菊花酥、桂花糖環、現在王亭之一想起這些餅食,尚不禁饞涎欲滴也。
有一次去高雄小遊,見餅家居然有佛手酥出售,立即買幾個回旅舍,準備沏一壼好茶,還原一下舊日的美夢,誰知一咬,竟發覺天下間有如此難食的糖餡,黑麻麻不知是甚麼東西,豈吃慣英蘭齋精製的棗蓉餡者所能想像。
蘇州茶食用糖用餡,都比廣州餅食為精。糖分桂花與玫瑰兩種;餡則多為棗蓉與豆沙,但卻令人百食不厭。
劣徒王宇凰曾在《短笛》中提到北京仿膳的碗豆黃,王亭之吃過第一天的仿膳,碗豆黃的風味確乎不俗,蒙主人好意,贈一盒回家,烹一壼鐵觀音品嘗,乃忽覺人生頓時美好起來,比胡總書記的牛肉黃酒似更快哉。但後來吃「仿仿膳」的豌豆黃,便嫌粗而且潺矣。
王宇凰自稱跟她的老爸合作,已找出製豌豆黃的方法,不送一碟來孝敬王亭之,王亭之非常之生氣。所以移禍王亭婆,將她買回來的蛋糕予以拒食。
夫,豌豆黃與蘇州茶食的境界,豈忌廉蛋糕所能夢見者耶。
王亭之談食
出版日期:一九八七年二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