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─讀《廣東現代畫人傳》
談到李健兒的《廣東現代畫人傳》,說他寫得含蓄是為了厚道,並非意味著說他寫得不分是非黑白。
筆者生得晚,未能親近這位前輩,但懸想他必是位賦性豪邁、胸無城府、對是非分際拿得很嚴,然而待人接物卻頗為謙厚的性情中人。──書中有一幅他為任真漢先生速寫的畫像,想任先生必能對李健兒的個性有所認識,未知筆者的懸想有多少合譜?
這樣說,是因為李健兒在書中盛讚潘至中的高誼,為王竹虛之喪可以幾乎破家;又極其欣賞周一峰解衣袒腹的樂天個性;對於貧窮的畫家,如程竹韻、王竹虛、羅艮齋輩,筆端又復寄以無限的同情;這些,都性情中人的表現。
又譬如他對於張谷雛的態度,益可證實他謙厚之中仍守是非的分際,他說──「余於季廬見谷雛,邀之赴陸羽茶室啜茗,問其年歲學歷始為之傳,乃谷雛工心志,窺余書出版之際,於是投詩報章高自位置,似不願作畫人。及詩刊出,又買報多份以贈人」。這種嚴肅的批評,針對沽名釣譽的行逕而發,可見他下筆雖慣於寬厚,但亦發風動氣的時候,而益可以想見李健兒的不阿。
更好的例子,是他批評汪兆鏞的《嶺南畫徵錄》。汪與畫家董一夔同榜中舉人,董以寫牡丹馳名,每一朵畫資十兩,致酬五兩,則報之以花苞,他又是名畫人鄧芬的業師,可是汪兆鏞撰《嶺南畫徵錄》,竟不列入這位同年的名字。有人提他,他則以「其事跡不見載藉,例不錄」來推搪。可是汪氏卻可以偽做《劬學盦筆記》來著錄崔廷芬,偽做《味天和室筆記》來著錄李肇榜,因而李健兒便很為董一夔抱不平。這種態度,光明磊落,益令人追想及其風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