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子天王

友人贈朱省齊著《海外所見中國名畫錄》一卌，其中有一篇文章，談到吳道子的《送子天王圖》。

關於這幅圖卷，我既未曾寓目，而且對唐畫又素少研究，自然不敢對它的真偽置一辭，──大概還是朱省齊的意見中肯，他說：「此圖之是否真跡姑勿論，要不失為一極有價值之名跡。」

筆者向來就有一偏見；與其問書畫的真不真，倒不如問書畫的好不好。因為任何傑出的畫家，也會寫出不耐久賞的作品，這樣的書畫，真亦沒有價值；不見經傳的「小人物」，卻往往時有令人徘徊不忍遽去的作品，這樣書畫，即使給畫商「挖款」後偽題，我們就算明知是假畫，卻也不能抹殺它的價值。

筆者有興趣一談的，倒是關於「送子天王」的故事──

所謂「送子天王」，其實即是釋迦的父親淨飯王。據《瑞應經》說，當日釋迦既生，淨飯王循天竺的風俗，抱著初生的釋迦去祭大自在天，一到天祠，諸神像悉皆起立，並且向釋迦頂禮。淨飯王見了，因驚嘆道：「原來我的兒子比諸神更尊貴，應該把他的名字取為『天中天』！」

大自在天是婆羅門教「諸天」中較具權威的天神，後來印度教還把他尊為三大神之一。但在佛教看來，他們卻只不過是「六道」之一的「天道」，在輪迴的意義上，與人及畜生平等。是故能教導眾生解脫的佛，則為「天人師」。在這重意念上，說大自在天天祠中的諸神像，悉起立向釋迦頂禮，當然只是有宗教意味的寓言。

這卷《送子天王圖》，把淨飯王以及大自在天諸神都寫作道家裝束，則似乎可反映出唐代時釋道兩教的勢力鬥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