陰陽,是很玄妙的思想。
用水墨作畫,一黑一白,容易令人聯想到陰陽,所以水墨畫看起來非常玄妙。我說的水墨畫,是真正用水墨來寫的畫。例如徐文長的花卉蔬果之類,並不涉及甚麼現代技法,更不涉及顏色渲染。白的紙,黑的墨,一陽一陰,一熱一冷。是故墨著於紙,便縱是這麼的一筆,其實亦已很耐賞──我們只是平時接觸得多,看起來便覺平平無奇而已。
因此我想到馬諦斯在油畫上的線,他當日一定也曾受到類似的陰陽思想的震動,所以才對線條那麼執著。
而墨,還不是一片純黑,因為「墨分五彩」,從清淡乃至焦濃,其中有很多層次,這便更令人想到陰陽的生息消長。
所以從這個觀點出發,用水墨作畫,其實真的不必具象,反而愈具象愈拘束了欣賞者的思維。倘如是抽象的畫,便可以令人對著它引起許多遐想,若飛馳的奔馬,甚至可以像「神游太虛」般周匝於六合。
由於傳統的限制,前人作畫皆屬具象,可是我們從徐文長的水墨畫,其實也未嘗不可以接觸到抽象的意味。
香港於六十年代,有寫水墨畫的人,提出「抽象」的意念,幾乎認為凡屬第一流的藝術,必須水墨加抽象。這些人形成一個流派,高踞藝術要津,由是反而使許多人對抽象的水墨畫齒冷。這或者即是「作用力愈大、反作用力亦愈大」。實際上由陰陽黑白的概念出發,我們對抽象的水墨畫,實在不必故意去否定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