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稚柳伉儷的畫,在香港舉行展覽,高伯雨前輩於他報為文,盛讚謝畫依然一筆不苟,筆者對此深有同感。
「一筆不苟」,絕不是如某些人所譏評那樣,認為即是「板滯」,或者「缺乏現代精神」,而是創作態度嚴肅的表現。況且筆者無論如何也想不通,為甚麼「一筆不苟」會跟「現代精神」有所衝突。
一切藝術,首要的確是藝術觀念,但即使有了觀念,亦不能以兒戲的態度來從事創作。因此一些毫無意義的潑色潑墨,或者故意大筆揮灑,任由水墨跟顏色滃染以至於淋漓不可收拾,便很難說這是嚴肅的創作。因為有欣賞力的觀眾,很容易分辨得出畫家對筆墨的控制,究竟是灑狗血,抑或是有份量。所以即使是「大寫意」的畫作,亦不能藉「寫意」來掩蓋創作態度的荒唐。
再進一步,我也不明白為甚麼工整一點的畫面不能代表「現代」。照我的看法,即使是院體花鳥也未嘗不可以表現「現代精神」。陳之佛的畫,無疑屬於工筆,但他所體現的卻絕不是宋人的境界。因此,除非否定畫作有意境。或者可以證明院體寫法傳達不出畫家的意念,不然的話,我看不出工筆畫給否定是現代藝術作品的理由。
每個時代,藝壇都有他的「時弊」。像清末的四王畫派,其末流以淡墨渴筆寫三段式的山水,以為非如此即不入「士流」,即是當時的時弊。現在,我們又誤以為率筆潑墨潑色的畫才有「現代味」,這亦是急待救藥的時弊。
補救之道,正在於提倡「一筆不苟」的寫畫態度。──能「一筆不苟」,亦可以匡正那些盲目學名家模式的風氣。因為只要能不苟且,就絕不會甘於抄襲名家的面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