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空白」,也許是國畫的最大特色。
八大山人有一幅畫,只在紙下方畫三尾小魚,此外除題識外便都是空白。
高劍父先生也有一幅畫,寫「玲瓏骰子鑲紅豆,入骨相思知未知」之句,整幅畫面便只是三顆骰子,依面積算,大抵只佔畫面百分之五不到,空白之大,嘆為觀止。
這兩個也許是很極端的例子。但無論如何,不能不承認空白的重要性。與此相反的是黃賓虹寫山水,堆積滿紙都是筆墨,但卻必有一二處空白,使整幅畫空靈起來。照黃賓虹自己的說法,這等於是圍棋的「眼」,有眼則生,無眼則死。由此可見空白之重要,竟能決定一幅畫的生死。
所以,空白的地方其實就是畫,不著一筆,而畫意盡到。
關於這點,清人張式說得頗為透徹。他在《畫談》中說──
「三尺紙畫一尺畫,餘紙雖無畫,卻有畫在。如將三尺紙摺就一尺畫之,拽直審視,則此外皆餘紙,不在畫內。
「縱使應筆再畫,即分合如宜,關鎖合法,氣機必不完固。」
為甚麼把三尺紙摺成一尺,就在這一尺紙上寫畫,畫成之後將紙拽直,那兩尺空白會變成「餘紙」而不是畫的空白呢?
張式用「氣機」來解釋。因為紙摺成一尺,畫家作畫時的氣機便只貫注到此一尺;寧願將紙攤開,他雖只畫那麼一尺之地,然而氣機卻已貫注全紙。
也就是說,凡氣機貫注到的空白,才是真正的空白,若氣機不貫注之處,則那空白便只是「餘紙」而已。由此也便想到一個問題──將整張畫亂筆塗鴉之後,然後剪裁局部成為一張畫,這樣做是否行得通呢?答案恐怕是否定的,最大的關鍵,即在於空白與餘紙的分別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