鮑少游先生將應邀在香港大學舉行一次演講,蒙他青眼,將講稿出示,其中關於「氣韻之動與靜」,筆者覺得實在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題目。
「氣韻生動」,一向是對國畫最高的評價,而國畫家亦莫不傾心追求這種境界。其實所謂「氣韻」,本身並不具象,因此我們面對著一幅畫,不能指出這一筆寫得氣韻生動,或者說這個山巒寫得很有氣韻,原因即在於氣韻並不在一枝一節,一筆一墨之間。
所以,希望用筆力或筆勢來求取氣韻,或者以滃染潑墨來求取氣韻,所犯的毛病,即在於以形而下的筆墨,來求形而上的境界。這種追求顯然徒勞。
氣韻雖然不具形象,不落實指,但卻又並非凡是「不求形似」的畫即具氣韻。宋人寫生,連物象的細節都描寫得清清楚楚,我們不能因此說它沒有氣韻,相反,民初海上江湖派的畫作,片白片黑炫人心目,但卻絕非氣韻生動的作品。
因此一向以來,人們只談「氣韻生動」,並不說是「物象生動」,這裏頭便有層次的深淺。倘如物象生動即等同氣韻生動的話,那麼,照片便會高出於一切國畫──例如,任何國畫家無法描寫得出蜜蜂吮吸花蜜時,雙翅一展一合的動態,但攝影技術卻絕對可以辦到,但我們並不因為有了攝影就可以廢棄國畫。
鮑少游先生講詞的主旨,即在於闡述──寫物象的靜態,亦同時可以達至「氣韻生動」的境界,甚至用沉潛含蓄的筆墨,亦不等於氣機呆滯。、
目前很多畫人作畫,用筆太飄,用墨太濕,經營得太草率,氣質太過放誕,但這些毛病,卻被認為即是氣韻生動。因此強調一下含蓄與靜態,在今天來說,頗有提調的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