認識吳子健君,因得以欣賞他未刊的印譜,首先驚異的是,幾乎目前上海一地的書畫名家,如謝稚柳、關良、唐雲、來楚生等,都有他手治的印。
吳君來港不及一載,年紀則大概三十歲還未出頭,何以這些名家都會請他治印呢?細談之下,原來他遊吳湖帆門下有年,十餘歲即沉潛於書畫金石,而以治印最有心得,於今亦已十餘年了。
他刻的印有一個特色,那就是能配合書畫家不同的風格。謝稚柳的畫文秀,所以跟他刻的十餘方圖章,都屬於深秀一路。反之,關良的畫樸拙,其所常用的「良公」一印,便帶點漢人急就章的味道。
大凡書畫家不能隨便請人刻印。即使大名如齊白石,決不能鈐在院體畫之上,亦不宜鈐記二王的書體。又如黃牧甫刻的印,倘如鈐在徐青藤的書畫上,二者亦必同時大為失色。倘風格互相配合,則可收綠葉牡丹之效。
有這重緣故,連書畫收藏家也須有不同風格的收藏印。乾隆雖嗜書畫,但一律鈐以「五璽」、「七璽」,說起來其實便很外行。
上海書畫家喜歡請吳子健君治印,大概喜其能以不同的風格來配合自己。
吳君年輕,目力好,因此刻一些「鳥書」、「蟲書」的朱文印,便宛然別有佳致。這類印書,其實即是漢代的「美術字」,始見於戰國時兵器禮器的銘文。他給謝稚柳刻的印,多屬此類,頗能配合他的畫風,增加裝飾味。
此外,他又能作「繆篆」,曲折多轉──《詩》「綢繆束薪」的「綢繆」,即是繆篆的註腳。這次參觀謝稚柳、陳佩秋伉儷的畫展,亦見他刻的印鈐在書畫上,一同參觀的陳法興君極為讚賞。──屈指計算吳習印的年代,應恰當「文革」,很佩服他閉門用功的定力。